叔本华把读书太滥比作将自己的头脑变成别人思想的跑马场。湖州人把读书多、有些不食人间烟火之人称为“媚(mei读第一声)头”,也就是中了书毒的书呆子。
最早接触“媚头”的案例是我的一个表姑,这位家境殷实的女子,父母亲都是知识分子,外公是南下干部。她非常喜欢阅读各种文学书籍,除了书,还是书。到了婚嫁年龄,放弃了一个个别人介绍的高干子弟,一根筋的要跟她的青梅竹马结婚。在父母反对下,拂袖夜奔而去,情人的老家在一个穷山旮旯里。到那里后,这位衣来伸手,饭来张口的小姐,她的浪漫之梦终于醒了,然而梦醒了生活还是强迫她留下了。她怀着孩子,努力翻地种菜,而曾经的梦想与希望随着时光,随风而去。后来,她终于不用种地,凭借文化知识做了小学老师。再后来,一个小她二十岁的学生爱上了她,在他手持玫瑰、下跪求爱时,她屈服了。她以为这是久违了的浪漫,这是最真实的浪漫生活到来了。终于离婚了。带着她二十多年“浪漫代价”换来的结果——一个从来没有爱过的女儿,跟学生同居了。后来,学生跟自己的女儿睡在了一起,再后来,女儿怀孕了,为了遮丑,他们让她假装怀孕,再后来,她疯了。
我舅有一个女同事,我叫她阿姨。她的儿子书读得是相当好。中学读的是杭二中,数理化每学期年级第一,华罗庚杯全国数学竞赛第一名。整天读书,不谙世事。后来高考失误,进入浙工大。进入大学也是春风得意,什么学生会主席,社团团长,样样先进。可毕业找工作了,突然像变了一个人。至今已有五六年,一直躲在家里,抱着书本不肯就业。成了新一代的啃老族。
我们家楼下有个卫生员,常常穿着一件蓝色中山装,很干净整洁的样子,见了面也都是微笑着点头问候。有一次我带孩子去楼下玩,没事就跟他聊天。没聊几句就发现他有些神经问题,但是他读书极多,对于当时刚刚接触文学的我来说,他说的一连串的外国书籍名字我都不知道,我提了《尤利西斯》,他立即说出了书的英文名字,他对我喜欢这个书感到高兴,并有些高看我,天知道我也是只知书名,不知书文,只是拿来吓唬他。那天,我们相处了约三十分钟,我知道他在小区当保洁员,每月工资500元,他经常去浙大听课,还经常去图书馆借书,因为穷没有办法买书,家里的其他情况他支吾着没有多说,我也没问,从他神经兮兮的举止看,也不知道能有多少真话,但是他的文学水平肯定比我高。后来楼下的大妈告诉我,他以前是一个大学的语文老师,被老婆抛弃后,精神就不正常了。
因为我读书少,就给自己找了借口,“门里有知识,门外有学问” 。七十年代初,不是有一种思潮叫读书无用论“搞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”嘛,害得当时的年轻人都无心学习,纷纷下海,却也成就了一番事业。
然而,写到此我便有些迷惑,读书之常人的意义是什么呢?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成为大师,有很多人甚至读过就忘,读书只是喜欢读,喜欢在书里天马行空、异想天开,也许异想天开于孩子来说,是对世界的一种探求,于大人,也许只是对现实的一种关怀。
那么书的作用难道只是传道授业,答疑解惑?
就不是精神的避难所,就不是在思想的杂货铺里挑几件自己喜欢的东西,以挣脱清醒的苦?
我只是问问,何必认真呢。
白桦林
2009年2月20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