难解的情结

咏梅

轻轻地合上书，眼睛却久久离不开扉页上这五个字：《精神的魅力》。看着它，书中的作者仿佛一个个栩栩如生地向我走来：他们中有我熟知的德高望重的谦谦学者，他们中有我不知晓的文学新秀；这一篇篇蕴涵丰厚的佳作，道出了一支支意切情真的心曲。北大——独具魅力的精神，她不仅是每个北大人奋发进取、眷恋难忘、引以骄傲的心中圣地，她也是我永难剪断思念、永难解开情结的心中圣地。 
　　一九六六年，当我第一次来到北大，正值仲秋的早晨。漫天飞舞的风沙，铺天盖地的大字报，满目净是草绿军装的人流；有的仍在不停地刷上去，有的正在用笔仔细地记录着；他们中有满脸稚气的学生，他们中有银发斑斑的老教授……。我走着，看着：这就是北大？带着疑惑，我渐渐地脱离了集体，独自一人走出了这气氛压抑的大字报围墙。 
　　信步走去，满园的景色掠在眼前：好美的校园，好大的校园，好深的校园，她在我的记忆中定格。来到闻名已久的未名湖，这才发现：唯有这里奇迹般地保留着一块净土，唯有这里奇迹般地保持着宁静与冷清。驻足凝望：秋色中的未名湖畔，曲径的小路上积满了厚厚的树叶；一泓湖水平展如镜，两岸小径寂廖无人；多么幽雅，多么温馨。我拣起了一块石子，扔向湖中：水有多深？随着波纹的漾开，它仿佛回答了我的问，你说有多深，就有多深！ 
　　信步走去，不知东南西北，每条路都可以通向一个地方：这是上课的教室吗？这是打球的操场！这是学生的宿舍？这是老师的办公室。带着好奇，带着疑问，忘了同学，忘了时间。 
　　信步走去，这才发现，自己怎么也找不到原先进来的大门。天黑下来了，我站在路中间，忍不住流下了眼泪。从小有超人记路的我，竟然在北大迷路了。“小姑娘，您怎么啦？”标准的京腔在我耳边响起，抬头一看，一位面目慈祥的老人望着我。“找不到出去的大门了，”我呜咽着。“这有四个大门，你要走哪个大门？”我摇摇头，自己也不知道进来的是哪个大门。“那不就得了，随便哪个大门都可以出去的呀。”我怎么没想到？按他的指引，我顺利地找到了大门。离开前，我默默地注视了好一会：这就是我自小崇敬的地方，这就是我心仪神久的地方——北大？ 
　　一九八一年的春天，因公又一次来到北京。紧张的集体活动，使我仍然忘不了要去的地方。终于在临走前的一个下午，是自由活动日，同事们上街采购去了，而我独自一人直奔这梦绕而魂牵的地方——北大。 
　　站在大门前，我的内心充满深情：我又看你来了……！ 
　　迈进大门，校园内处处都是莘莘学子的身影：他们脚步匆匆，他们衣着简朴，他们年龄各异，使人难以分辨年轻教师与学生的身份。 
　　信步而行，图书馆门前人来人往，这里的藏书可称中国第一？教室里静悄悄，是学生们正在自修、做实验？操场上球赛正在紧张进行，难分上下，观看人群也分成两军阵营，呼喊加油！宿舍楼前衣服飘扬，清一色的布料，分不出男女装？ 
　　信步而行，我看见湖水在轻轻地泛起微波，她似乎笑盈盈地对我说：你又来了。未名湖——你依然还是那么地静，垂柳依依，波光粼粼，塔影如画。两岸却不再寂寥无人，满是手捧书本的学子：有的在默默地读，有的在轻轻地吟，张张脸上透着对知识的渴望，对未来的信心，对生活的真诚，对人生的探索。迎着温暖的春风，闻着浓郁的花香，我久久徜徉在湖边，恋恋不舍，难以离去，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问：为什么对北大会这样的情有独钟？ 
　　信步而行，来到大门前，久久地凝望着：心中一个念头油然而生。北大——当我再来看你时，一定是送子入学。否则，我将与你无缘再见。 
　　一九九七年的夏末，我终于携子站在大门前，心中感慨万千，悲喜同在。喜：实现了多年的梦想；悲：自己却不能成为北大人。三十一年的岁月，在历史的长河中，只是弹指一挥间。而我在这期间三入北大，每次的心境迥然不同，何以如此，何以眷恋？ 
　　在儿子的催促下，我们走进了大门。道路两侧插满了各系的旗帜，各系桌前围满了报到的新生。校园内满眼是绚丽多彩的新潮服饰，人们是满脸的喜气洋溢；老生们热情指点帮忙，新生们好奇地东张西望；真正是热闹非凡的场面。 
　　第二天傍晚，儿子兴冲冲地对我说：你知道未名湖吗？一定要去看看，可美了。我答应着，疾步走去。儿子追了上来：你认识在哪里？我点点头，又摇摇头。是的，她同样是我心中的一个秘密。 
　　傍晚的未名湖，夏末的燥热，使得湖边没有一丝风，湖水依然是那么平静、透明，仿佛停止了流动；夕阳下的博雅塔，显得格外凝重；草木鲜花异常旺盛，如茵似锦的道路整洁无尘，比原先拓宽了许多。绿树成荫下，坐着三三、两两的学生，他们亲昵地依偎在一起，使人却步难行。我望着晚霞映照的湖面：景物如昨，仍是那么亲切，仍是那么美丽，可心境已然不同。站在湖畔，我对儿子说，给我留一张影吧。是的，这是我第一次在这里留影。每一个北大人对未名湖都有一份深深地欣赏与爱恋；而我虽则不是北大人，同样有这样一份难以释怀的情念，同样有这样一份深切难解的情结：你——堪称风景如画，你——美胜杭城西湖。 
　　回杭时，我又一次来到大门前：满腹离别之情化作盈盈热泪，再见了！刻骨铭心的地方——我心中的圣地。何日再来看你，尚为不知时…… 
　　 
写在后面的话： 
　　这是一篇读后感？亦是亦非？却道出了我三入北大的心境：难忘吗？是的。难解吗？是的。但愿朋友们能不否定她——这个不落俗套的读后感。